凡為文章，皆須對屬。誠以事不孤立，必有配匹而成。至若「上」與「下」，「尊」與「卑」，「有」輿「無」，「同」與「異」?！溉ァ古c「來」。「虛」與「實」?！赋觥古c「入」?！甘恰古c「非」，「賢」與「愚」，「悲」與「樂」，「明」與「暗」?！笣帷古c「清」，「存」與「亡」。「進」與「退」，如此等狀，名為反對者也。（事義各相反，故以名焉。）除此以外，并須以類對之：「一二三四」，數(shù)之類也；「東西南北」，方之類也；「青赤玄黃」，色之類也；「風(fēng)云霜霧」，氣之類也：「鳥獸草木」，物之類也；「耳目手足」，形之類也；「道德仁義」，行之類也；「唐、虞、夏、商」，世之類也；「王侯公卿」，位之類也。

及于偶語重言，雙聲疊韻，事類甚眾，不可備敘。在于文筆，變化無恒。或上下相承，據(jù)文便合。若云：「圓清著象，方濁成形?！埂钙哧咨吓R，五岳下鎮(zhèn)?！梗ā阜健埂笀A」，「清」、「濁」，「象」、「形」，「七」、「五」，「上」、「下」，是其對。）或前后懸絕，隔句始應(yīng)。

若云：「軒轅握圖，丹鳳巢閣；唐堯秉歷，玄龜躍淵?！梗ā杠庌@」、「唐堯」，「握圖」、「秉歷」，「丹鳳」、「玄龜」，「巢閣」、「躍淵」是也。）或反義并陳，異體而屬。若云：「乾坤位定，君臣道生?；蛸|(zhì)或文，且升且降?！梗ā盖ぁ?、「君臣」、「質(zhì)文」、「升降」并反義，而同句陳之?！盖ぁ古c「君臣」對，「質(zhì)文」與「升降」對，是異體屬也。）或同類連用，別事方成。

若云：「芝英莢，吐秀階庭。紫玉黃銀，揚光巖谷?！梗ā钢ビⅧ肭v」與「紫玉黃銀」，「階庭」與「巖谷」，同類連對，而別事相成。）此是四途，偶對之常也。比事屬辭，不可違異。故言于上，必會于下；居于后，須應(yīng)于前。使句字恰同，事義殷合。（若上有四言，下還須四言；上有五字，下還須五字。上句第一字用「青」，下句第一字即用「白」、「黑」、「朱」、「黃」等字；上句第三字用「風(fēng)」、下句第三字即用「云」、「煙」、「氣」、「露」等。上有雙聲、疊韻，下還即須用封之。）猶夫影響之相逐，輔車之相須也。

若其上升下降，若云：「寒云山際起，悲風(fēng)動林外?！梗ā干诫H」在上句第三，第四言，是升；「林外」在下句第四，第五字，是降。）前復(fù)后單，若云：「日月?lián)P光，慶云爛色。」（「日月」兩事，是復(fù)；「慶云」一物，是單。）語既非偷，事便不可。然文無定勢，體有變通，若又專對不移，便復(fù)大成拘執(zhí)。可于義之際會，時時散之。

夫?qū)僬?，皆并見以致辭。（謂并見事類以成辭。假令云：「便娟翠竹，聲韻金風(fēng)；的歷紅荷，光垂玉露?！复渲瘛古c「紅荷」，「金風(fēng)」與「玉露」，是異事并見也。凡為對者，無不悉然也。）不對者，必相因成義。（謂下句必因上句，止憑一事以成義也。假令敘家世云：「自茲以降，世有異人?！箶⑾却疲骸覆荚诜讲?，可得言焉?！箶⑷喂僭疲骸肝抑?，物無異議。」敘能官云：「望之于君，固有慚色。敘瑞物云：「委之三府，不可勝記。」敘帝德云：「魏魏蕩蕩，難得名焉?！菇韵戮浣由暇湟猿闪x也。何則？偶辭在于參事，凡為對屬，皆偶其辭，事若不雙，辭便有闕，故須參用，始得成之也。）孤義不可別言故也。

（若不取封，即須就一義相因以置言，故不可用別也。）在于文章，皆須對屬。其不對者，止得一處二處有之。若以不對為常，則非復(fù)文章。（若常不對，則與俗之言無異。）就如對屬之間，甚須消息。遠近比次。若敘瑞云：「軒轅之世，鳳鳴阮；漢武之時，麟游雍?！梗ǔ帧杠庌@」對「漢武」，世懸隔也。）大小必均。若敘物云：「鮒離東海，得水而游；鵬翥南溟，因風(fēng)而舉。」（將「鮒」擬「鵬」，狀殊絕也。）美丑當(dāng)分。若敘婦人云：「等毛嬙之美容，類嫫母之至行?！梗ā该珛浴?、「嫫母」，貌相妨也。）強弱須異。若敘平賊云：「摧鯨鯢如折朽，除螻蟻若拾遺?！梗ā个L鯢」、「螻蟻」，力全校也。）茍失其類，文即不安。以意推之，皆可知也。而有以「日」對「景」，將「風(fēng)」偶「吹」，持「素」擬「白」，取「鳥」合「禽」，雖復(fù)異名，終是同體。若斯之輩，特須避之。故援筆措辭，必先知對，比物各從其類，擬人必于其倫。此之不明，未可以論文矣。